AI解不了的“毒”

我是一名普通的禁毒社工，日常的工作便是与那些深陷毒瘾泥沼的人们打交道，竭力帮助他们走出困境，重新拥抱生活。

近年来，人工智能浪潮席卷全球。目前，其已在文案撰写、语言翻译、创意设计等诸多领域展现出卓越能力，并逐步渗透至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。“AI主播”“AI社工”等话题频频引发热议，成为公众讨论的焦点。

我们会被AI取代吗？作为一名社工，我亦曾有此疑问。许多不太了解社会工作的人或许认为，社工是最易被人工智能取代的岗位之一。然而，结合实践工作和对人工智能运用的思考，我坚信，社工岗位无法被人工智能取代。禁毒社会工作作为社会工作的重要领域，作为一项以人为本的事业，其本质在于构建人性化的专业关系，这背后蕴含着深刻的人文关怀与社会价值。

这种价值，首先根植于人类独特的情感深度与共鸣之中。初入禁毒社工领域时，我对服务对象存在刻板印象，认为他们自制力薄弱、道德感缺失，内心也对他们怀有些许恐惧与排斥，甚至担忧接触他们会有危险或受到负面影响。然而深入了解后，我深切意识到戒毒者有自己独特的经历与挣扎，更需要社会的倾听与共情，而非评判与指责。历经多年陪伴，我与服务对象建立了深厚的信任，产生深刻的共鸣。人工智能固然可以分析数据、提供建议，甚至模拟情感反应，但它无法真正体悟人与人之间那种基于共同经历的、深刻的情感连接。没有这种情感连接，专业服务就无法展开。

这种情感连接的建立，往往始于最朴素却最有温度的人类语言。入职之初，资深社工便告诉我，社工堪称“语言的艺术家”。与服务对象接触时，语言不仅是信息传递的媒介，更是打开心扉、建立信任、点燃希望的关键。摒弃冰冷的说教与严厉的指责，一句朴素的“我理解你的感受”或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”，往往能在戒毒人员最脆弱的时刻，给予他们坚持的力量。曾在面对一位意欲轻生的服务对象时，资深社工临危不乱，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与语言智慧，缓缓叩开了对方紧闭的心扉。此举不仅挽留了一个生命，更点燃了他心中微弱的希望之火。相比之下，人工智能的语言始终欠缺一丝温度。

人类互动的精妙之处，恰恰在面临意料之外的情况时浮现。一位服务对象因未能获得预期的社会救助，情绪激动地闯入社工办公室，高声指责工作人员失职。面对此情此景，社工并未急于辩解或反驳，而是允许对方宣泄情绪，耐心倾听其诉求。待其情绪稍缓，再以平和语气展开沟通。这样冷静而富有同理心的回应，不仅化解了紧张局面，更让服务对象感受到理解与尊重。上述案例表明，个体行为具有高度不确定性。AI虽可通过数据分析预测某些行为趋势，却无法真正理解人类情感的微妙流转，也难以有效应对那些突如其来的情绪或非理性行为。

或许未来某日，人工智能能够模拟出类似“心疼”的情感反应，科技与人文的边界也将更加模糊。然而，无论技术如何精进，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温度传递、情感的共鸣，始终无可替代。

当然，人工智能并非站在我们的对立面，而是可以与社工相互补充、携手共进的伙伴。二者协同，将为专业服务发展提供更多可能。

（作者单位：上海市自强社会服务总社长宁区工作站）